他從官二十餘年,最初是江南西道都護府一名普通的參政,後因軍功加左相舉薦慢慢晉升至按察使,誓要護這片土地安寧。可他從未想過,自己一生鎮守江南,斬寇無數,護住的是百姓的安穩,而他統帥的軍隊,卻是在無形之中,一點一點蠶食著百姓的血肉。
他知道,他的軍費一半來自朝廷撥款,一半來自賦稅的正途。但不知那些賦稅,是壓榨了多少流離失所的生靈才填補得上?
他低下頭,額前的幾縷銀絲在晨光下顯得格外刺眼。
許久,他才抬起頭,目光落在對面的關寧身上,語聲沉重:「且說說你是如何探查得知此事?」
關寧站在堂前,身姿筆直,面對這位威名赫赫的江南大都護,她神色未有半分遲疑,坦然道:「數日前日,我同杜大人親至松吳江,察看決堤之地,才知問題根本。再往下查,去了分水縣得知稅銀問題以及堤壩之實,才將此事捋清。」
李經彥望著她,眼中複雜萬分。
他向來殺伐果斷,可此刻,他竟有些茫然。
他一生守護江南,百姓曾感念他的恩德,他也以此為傲。可現在,他發現自己竟成了百姓困苦的根源之一。
關寧看著他,輕聲問道:「李大人……何時上京?」
李經彥沉默片刻,緩緩道:「後日。」
關寧點頭,目光沉靜無波:「既如此,我可能與大人同行?」
李經彥抬眼看她,目光如炬,似是在審視,又似是在思索。
片刻後,他道:「……好。」
關寧微微躬身,鄭重一禮:「多謝大人。」
第71章 左拾遺(2)
午後,趙懷書書房。
趙懷書看著案上的口供,指腹輕輕拂過那紙頁,目光深沉。
關寧走進來,見他正翻閱著口供,便知曉了他的想法。
她在書案前站定,聲音平靜道:「後日回京。」
趙懷書緩緩合上口供,抬眼望向她,眸光深邃如墨:「好的。」
他昨夜便已經看過這些口供,也因此徹夜未眠。
在分水縣時,他本就猜到了一些,那些多餘的稅銀本就是根據律法收取,即使弊端嚴重,但那也是皇帝親自頒布的!
可當真相浮現,他才知這遠非簡單的貪腐,而是牽一髮而動全身的體制弊病。
江南的軍隊,需要軍費,地方官承擔不起,便開始運作糧食,百姓無以為繼,最終形成惡性循環。
沒有真正的罪人,只有深陷泥沼的所有人。
***
半月後,京城。
一行人踏入長安城門,關寧抬眼望去,朱紅城牆高聳,依舊巍然不動,仿佛一切都未曾改變。
可她知道,許多事已經悄然生變。
趙懷書親自押送宣州刺史杜彪、湖州刺史周璟、分水縣縣令,三人被直接移交大理寺。
她沒有多做停留,而是徑直進宮,面聖。
皇宮,宣政殿內。
皇帝手中的摺子狠狠地砸在御案上,發出一聲悶響。
他的臉色陰沉得可怕,眸中隱含怒意,盯著立在殿中的關寧。
「你出去三月,就給朕查出了這個?」他的聲音不高,卻透著壓抑的怒氣。
關寧垂眸,靜立不語。
她知道,皇帝並非真在怪她,而是在氣局勢的不受控。
這件事牽扯江南按察使,又牽扯到地方賦稅,可左相李衡卻並未在其中直接涉入。
原本皇帝打算借著這次機會扳倒李衡,可如今李經彥——左相的得意門生反倒帶回了剿倭大捷的消息,令他的計劃難以推進。
此刻,他需要一個宣洩口。
關寧微微抬眼,緩聲道:「湖州刺史、宣州刺史已押入大理寺,臣無能,審不出更多。但陛下治下人才濟濟,定能查清此案。」
皇帝眯起眼,斂去怒意,盯著她看了一會兒,忽地輕笑一聲:「好一個『治下人才濟濟』。」
她沒有直接站在任何一派,而是將此案交給大理寺,讓皇帝有了繼續查下去的藉口,而非現在就定性。
他收回視線,重新坐下,語氣淡淡:「繼續查。」
關寧這才垂首:「是。」
皇帝揮了揮手,正要讓她退下,卻見她從袖中取出另一份摺子,雙手呈上:「陛下,此乃江南軍費一事,臣所擬之法,還請陛下過目。」
皇帝挑眉,伸手接過,展開細看。=quothrgt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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