徐勉此人太過急功近利,心思深沉,他離去之後,徐勉必然會走到今日他這一步。
他不能讓他成為下一個左相。
而自己,若是再不退,又何時能退?
他年歲已長,朝堂風雲五十餘載,他終究累了。
他想要一個好名聲,一個讓自己在史書中不至於被後人唾罵的歸途。
所以,他不再與右相爭鋒,也不再親手揭發他。
而是借東風,送清名!
***
夜已深,關寧伏案沉思,她始終想不明白,左相為何會在這個時候出手?
李衡素來冷靜持重,不可能貿然掀起風浪。
若他要扳倒右相,可在宣州之事之後便可施行,何須現在把證據給她?亦或者是在右相岌岌可危之時,一招斃命。
他在忌憚什麼?
還是說,他在謀劃什麼?
思索良久,她眸光微動,抽絲剝繭地推敲著京中局勢。
能令左相投鼠忌器的,無非皇帝、右相。
思及至此,她發現自己忽略了去年押入大理寺的兩位刺史。
前兩者,左相對峙多年,素來謹慎周旋,而後者——那兩位刺史,自去年被押入大理寺後,竟仿佛人間蒸發,朝中再無人提起過他們的事,也沒有任何消息泄露出來。
關寧忽然意識到,這才是關鍵。
大理寺里的人如今由皇帝一手提拔之人掌控,若無旨意,任何消息都不會外泄。
可若真是因為這二人,左相何以如此畏懼?那必然是他們二人與左相有很大關係!
她目光一沉,意識到,或許這其中牽涉的事,遠比她想像的更大。
明日趙懷書若來中書省,或許可以問問他。
次日巳時,趙懷書果然來了。
他作為司察司的掌印,本不用親自跑到中書省傳令,但從去年開始,他來中書省傳令已成常事。
他站在殿外,他遠遠望著那道熟悉的身影。
她仍舊身著正八品官袍,鬢髮整潔,整個人透著一股沉穩冷冽的氣息。
這幾個月來,他只能在朝會時或偶爾傳令時見到她。許多時候,他的目光只能悄悄追隨著她的身影,而她或是未曾察覺,或是察覺了卻只是淡淡一笑。
偶爾,她也會回望,朝他微微一笑。
可從未有像今日這樣。
她的目光落在他身上,未多言,隨手翻開案上的冊子,裝模作樣地翻閱,而後逕自起身,緩緩走出殿外。
趙懷書心中微動,知道她定是有事找自己,便不動聲色地跟了上去。
兩人一路沉默,穿過迴廊,尋了一處人跡罕至的小徑,這才停下腳步。
關寧回身,看著他,目光審視:「趙掌印,去年押入大理寺的兩位刺史,後來可審出了什麼?」
趙懷書沉默片刻,顯然知曉其中內情,只是,他向來謹慎,斷不會輕易吐露這些密事。
他並未直接回答,而是反問道:「你為何問這個?」
關寧目光微沉:「我最近在調查御用菜園案,發現有些事情我須得知曉前因。」
趙懷書盯著她,眼中情緒晦暗不明。
他從不願將這些齷齪之事告訴她,哪怕她已站在風口浪尖,也不該被這些黑暗沾染。
他知道她的性格,既然她問了,定是已有需求,或者是此事對她有很大幫助。
他也清楚,若她已經查到此處,而且已經像她開口,便不會善罷甘休。
而且他不會拒絕她。
沉默片刻後,他終是開口:「松吳江,並無問題。」
「可湖州、宣州,每年都會向左相獻上不少美意。」
關寧指尖微微一顫,倏然抬頭:「多少?」
趙懷書的目光深深落在她臉上,輕聲道:「黃金幾十萬,白銀近百萬。」
這一瞬間,關寧瞳孔微縮,心頭掀起驚濤駭浪。
這肯定不是所有的,湖州、宣州刺史上任不過數年便有如此之多,那李衡他縱橫官場這麼多年,且在江南羽翼豐滿,整個朝中就有不少從江南升遷上來的。
如此想來,李衡貪墨肯定遠遠不止這些!
即便是戶部歲入,也不過區區兩千萬白銀,就這些年來,左相一年竟私下收受如此巨款?=quothrgt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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