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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雙眼裡,沒有悲慟,沒有哭喊,只有一片死寂,還有一抹堅定,如同湖面覆上一層堅硬冰霜,所有情緒都被死死壓在水底,看不到一絲波瀾。

關寧忽然明白,眼下的黃涴,不需要誰的安慰。

她最終還是止住了腳步,靜靜行了個禮,轉身離開。

三日後,黃府發喪。

靈柩出府,浩浩蕩蕩。

黃涴自始至終跪行在靈柩之後,頭也未抬,腳步未停。

黃府的長巷裡,桂樹金黃,落葉滿地。

當靈柩遠去,送葬歸來,她獨自一人,執了祖母的手,一夜未眠。

第二日清晨,她換了常服,收拾心神回宮。

第93章 新開始(4)

入夜,延光殿燈火幽暗。

黃涴立於殿內,靜靜望著宮牆上投下的燈影。

宮中一片沉靜,星月高懸,清風微動。

她腳步不頓地前往宣政殿。

身後海棠低聲勸她:「娘娘,陛下方才用過晚膳,正批閱奏章。此刻求見,只怕擾了聖上。」

黃涴垂眸,眼底透出一絲倔強:「我便在那等著。」

她語氣輕極,如同柳絮飄過湖面,一點漪瀾也不曾泛起。

海棠想勸,見到自家娘娘的眼神,又覺自己多餘,只好低頭退後幾步。

半個時辰後,內侍來傳旨:「陛下宣德妃覲見。」

她深吸一口氣,跟隨進了宣政殿。

皇帝坐在案後,常服寬袖,案上堆著摺子,燭火映在他眉眼之間,照得那雙眼深邃又陰沉。

聽見腳步聲,他抬頭,目光在黃涴身上停了片刻,語氣緩了緩:「進來罷。」

黃涴行禮:「臣妾叩見陛下。」

皇帝放下筆,良久未語。

一聲輕嘆,透著說不清的沉重。

燭光映得他側顏清冷,眉心那點疲憊未散,他目光極淡,卻帶著說不清的沉重與遲疑。

黃涴心頭一動。

她知道,這幾日他定是想過要去她的延光殿的。

想說什麼,或是想解釋些什麼,卻始終說不出口。

太傅是他老師,是他曾經最敬重的長者,亦是他手中平衡朝局的一枚老子。

如今人已去,留下滿城哀慟。

他此刻眼裡那點隱隱愧意,她看得分明。

可她並不需要他開口。

黃涴抬起頭,神色平靜,眸中不見怨尤,只盈著淡淡哀意與決然:「陛下仁德,祖父一生謹慎,願為國事鞠躬盡瘁,至死方休。所以臣妾有一事,求陛下恩准。」

聲音極輕,如同拂過窗紙的風。

皇帝眉心一皺,神色複雜。

他靜靜看她,沒有作聲。

黃涴緩緩跪下,動作極穩極緩,像是早已在心裡練過千萬遍。

手指緊攥著一方帕子,藏在袖中。

她低頭,望著自己鋪展在地的衣袍下擺,心跳得極快。

她知道,這一步踏出去,便再不是過去那個順命安分、在深宮裡看天光一點點變暗的女子。

從她入宮那日起,從太傅含淚勸她應詔進宮的那一夜,她便以為自己這一生大抵只有一個結局。

可如今,莫雲華她改變了。

賢妃能親自領兵,能上朝議事,能為己爭權。

那她,黃涴,憑什麼不能?

她是太傅的孫女,生來熟讀詩書,有自己的念想,有她想走的路。以前的她只不過被歲月、宮牆、權勢慢慢磨去了稜角。

但她如今再無可顧忌。

黃涴衣袍鋪地,神情鄭重,喉嚨發澀,唇齒間卻咬得極穩:「臣妾自幼便想做夫子,講學授徒。臣妾請陛下恩准,准許臣妾出宮置學堂,教書育人。」

說出這一句,她突然覺得身子輕了許多。

多年來藏在心底的話,如今終於吐了出來。

她記得自己六歲啟蒙,在祖父膝下讀《尚書》。

那年冬日,窗外大雪,太傅講到「教化百姓,安民立邦」。

祖母坐在榻前,替她暖手,問她:「小涴,將來想做什麼?」

她童言童語,說:「想做夫子,給人講書。」

祖母、祖父都笑彎了眼。

皇帝怔住,眸色沉沉:「你……要出宮?」=quothrgt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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