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真是嚴苛的玉人啊。」任逸絕輕快道,「水可載舟,亦可覆舟,取此話中之意,黎民百姓皆是盆中之水。我說得可有錯?」
黎民為尋常凡人,百姓乃權貴之意。千雪浪瞥過一眼:「強調黎民與百姓皆是水,噢,無舟嗎?」
「此盆之中,何曾有舟?」任逸絕輕輕撥動清水,「是崔景純濫用權力?還是靈騎隊心生不滿?又或是百姓為此深感不忿?既無覆舟之險,何必談論一艘空舟。」
千雪浪道:「崔景純雖是水,但人人看他如舟。」
「不錯,凡人看不清,玉人卻看得清楚。」任逸絕忽然笑道,「盆中裝水,人為水,城為盆。崔慎思看得到潑灑出來的水,卻看不到被壓在盆下的水。」
「看來玉人的確已經明了,正如任某一般心知肚明。」
千雪浪神色淡然:「比崔慎思要強,有什麼可歡喜的。」
任逸絕一噎。
過了半晌,任逸絕才無奈道:「好吧,算任某無能,只比慎思小友稍強些許。那玉人又是如何知情的?怎麼每次任某離開,玉人都有奇遇,偏生任某一次都碰不上?」
「你需要嗎?」
千雪浪無意多言,他今日已足夠盡情,起身道:「我無留客之意,也談得足夠多了,有事明日再說吧。」
縱然兩人認識不久,可千雪浪的脾氣說一不二,任逸絕縱然有千言萬語要說,也只能吞下,老老實實回到自己的住處休息。
這個問題不解,始終縈繞在任逸絕心頭,他躺在床上思索片刻,忽然一笑。
哎呀,任逸絕啊任逸絕,你真是個蠢材……玉人不是早已說出線索了嗎?
看來明日少不得要找一趟慎思小友了。
第二日任逸絕起個大早,詢問巡邏弟子,得知崔慎思的下落後,便找上了這倒霉多思的弟子。
崔慎思肉眼可見地比任逸絕還要心神不定,眼上掛著兩個大大的眼圈,顯是一夜未睡。
任逸絕不由好笑,知他定是困在千雪浪的盆水迷局之中,百思不得其解,這年輕人思深憂遠,原是優點,可放在悟道這一途上,卻不是什麼好處了。
多思多想,有時也意味著越思越雜,世間豈有無縫天衣,萬全之理,要被自己套進去,麻煩可就大了。
「慎思小友何以精神不濟。」任逸絕佯作路過,有意問道。
崔慎思一夜未睡,甚是恍惚,一時間沒能反應過來:「原來是任前輩,弟子……弟子……」
他想到任逸絕與千雪浪同行,有心想要求助,卻怎麼張不開嘴,話兒堵在喉嚨里說不出來。
千前輩難得指點,要是問詢他人,縱然得知答案,也非是正途。
任逸絕見他甚是猶豫,笑了笑:「有什麼難處,不妨說來一聽,總比堵在心中好受些。要是什麼修行上的心關難渡,你我且當論道,總好過你這般思來想去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