任逸絕是個好人,待任何人都那般細緻體貼,也許在他心中人人都差不了許多。
不過,感情當真能夠人人都差不了許多嗎?
要真是如此,未聞鋒為什麼這麼多年來都不曾認識新的人,去愛新的人,將師父放下,如果真的這樣去做,也許他就不會那麼傷心,更不會那麼痛苦。九方策為了水無塵,將自己的一切都拋卻,他與水無塵待在那間遁世絕俗的小院之中,過得十分幸福快樂,那些被他拋下的人顯然是不如水無塵重要的。
就像……就像在未聞鋒心裡,誰也比不上師父一樣。
也許是見千雪浪不說話,萬雲濤又道:「其實,我也不知道喜歡你什麼,當我意識到的時候,已常常牽掛你,想著你,只是當時我並未察覺這份偏愛已有變化,以為你性情過於冷漠,才會讓我多思多慮,不過是……是尋常喜愛,與別的什麼人都沒有半點分別,。」
「直到那一日……」
千雪浪垂著臉想:「這就說漏嘴了嗎?他真是不怎麼謹慎。那一日……想必就是他救我的那一日了。」
正當千雪浪想要繼續聽下去,萬雲濤卻陷入沉默,並沒有再說更多的信息,過了許久後才淡淡道:「我也許算不上極為聰明,可是對自己的心意還算明白。」
瞧見心愛之人幾乎死在自己的面前,那必然是十分痛苦的事。
對於萬雲濤而言,當日也是這般心境嗎?
縱然千雪浪從來沒有喜歡過什麼人,也從來沒有遭遇過這樣的場景,可他曾聽見過荊璞那般痛心悲苦的聲音,他知道眼睜睜瞧著自己在乎的人死在眼前會帶來什麼……
還有未聞鋒。
師父死去的時候,未聞鋒幾乎發狂,千雪浪在神識之中見到過他那般傷心絕望的模樣,見到過那片蒼涼到仿佛終末一般的天。
在這個瞬間,千雪浪能夠理解萬雲濤的恐懼。
哪怕萬雲濤對他的感情,他並沒有任何回應的必要。
千雪浪突然回憶起當日在東潯城之中提起魔奴時,自己曾經說過:至親至愛,又有什麼不能忍心的……
如今想來,這實在是一句高傲得不能再高傲的話。
如何能夠忍心?
人並非天生完美的造物,有許許多多的私心,許許多多的情意。
千雪浪在與荊璞說話的時候就已隱隱約約感覺到,金佛女與銀環生對世人惡毒可憎,卻將自己所有的愛意都留給了荊璞,因此荊璞也以自身回報。儘管那並不是金佛女與銀環生想要的,比起報仇雪恨,他們也許更希望荊璞做一個幸福安康的孩子。
就像萬雲濤這樣,心中十分喜愛,尚能夠忍耐,可是無法接受心愛之人的死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