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看見了,聽見了,卻不太明白。
「大概算久吧。」千雪浪道。
他本想說在哪裡都一樣,可想了想,又沒有說出來,好像急著跟萬雲濤解釋什麼一樣,撇清什麼一樣,何必要說得這麼詳細呢?
千雪浪本也不在意這種事,更不在意別人怎麼想。
萬雲濤坐起身來,他這時候說話的模樣幾乎與任逸絕一模一樣了,那雙眼睛溫柔地凝視著千雪浪,「村子的慶典很熱鬧的,貴客不喜歡嗎?」
千雪浪毫不客氣地反問道:「不是玉人了嗎?」
那一瞬間,萬雲濤的表情凝結住了,在這一刻化作一尊石像,他的嘴唇生硬地繃緊,像是工匠特意雕成的線條。
如果說魔母石像表達出了憤怒,那麼萬雲濤……
千雪浪看著他,忽然想起了那個夜晚的未聞鋒,那張因恐懼、憤怒、痛苦而凝結成的臉,因太多的情緒而轉變為木然。
萬雲濤與未聞鋒一點兒都不像,可這時候卻很像。
千雪浪明白過來,萬雲濤大概是在傷心,又比傷心更多一些,更難堪一些,可那其中蘊含的東西,他卻讀不出來了。
他雖自幼早慧,生性通透,但畢竟不能對一無所知的東西進行明悟。
萬雲濤把腿放了下來,他坐在床邊,低垂著頭,過了好一會兒才說:「你……知道了,你都知道了。我哪裡暴露了?是我把夢話說出來了,還是我中間變回來了,又或者是你早就知道了,看出來了,是不是……」
他顛來倒去地說了許多猜測,鼻息沉重起來,急匆匆得仿佛要阻止千雪浪回答,可最後他說無可說,只好靜靜地坐在那裡,看起來仿佛一個做錯了事的孩子,很可憐無助的模樣。
魔者的身形很高大,看上去就十分危險,與孩子一點兒也不掛鉤。
千雪浪想:真是莫名其妙的荒唐念頭,我為何覺得他可憐呢?因為他撒謊被我識破了嗎?這又沒什麼,孩子才會怕這樣的事。人一旦長大,總會撒許多謊,有許多不願意告訴別人的事,或是好心,或是惡意,任逸絕不就撒過許多謊,隱瞞過許多事,那時候他從來沒有這樣害怕過。
最終千雪浪只是平靜地「嗯」了一聲,倘若萬雲濤真是害怕撒謊的代價,那麼自己不露出憤怒或是不快的神色就是了。
可萬雲濤瞧著他,卻像是更痛苦了。
「玉人不想對我說些什麼嗎?」萬雲濤問道,不知為何,他臉上充滿奇異的期望,仿佛在等待著千雪浪給予某種回應。
千雪浪怔了怔,一開始,他自然是很生氣的,可是生氣又有何用呢?
生氣任逸絕的偽裝,生氣任逸絕的輕薄,還是生氣……生氣任逸絕將他視為心愛之人卻不敢明說。
可說到頭來,萬雲濤與任逸絕又有什麼分別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