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沒有。」千雪浪道,「只是你一直看著我,我無法睡下去。」
「那我不看玉人就是了。」任逸絕只覺得臉一陣陣地發熱,急忙轉動身體,要去看外頭狡黠的月光,它半明半暗著,叫人以為自己藏得很好,可實際上什麼也沒能藏住,「玉人快睡吧。」
千雪浪什麼也沒有說,任逸絕只當他又睡下去了,眼睛望著衣架上披掛著的兩件衣物,緞子上裊娜轉過一段冷光,如同葉上的流螢棲息,衣服輕輕依偎,流螢也依偎。
「你為什麼睡不著?」
過了一會兒,千雪浪輕輕嘆息一聲,他的手忽然搭上來,攬著任逸絕的肩膀,任逸絕感覺到肩頭緊貼著什麼,好半晌才意識到那是千雪浪的胸膛,如霜的長髮水波般流淌著,漫過任逸絕的脖頸,又悄無聲息地滑落下去,倒似一條蛇的婀娜。
「是因為我嗎?」
若換作任何人來說這句話,聽起來都像是調情的笑語,偏生說這句話的人是千雪浪,說的人全無綺念。
任逸絕苦笑一聲,去握千雪浪的手,溫聲道:「沒有,玉人不要多想,只是今日格外難眠而已,不過是尋常小事。」
千雪浪淡淡道:「撒謊。」
叫千雪浪看穿心思,實在不是頭一遭,任逸絕已能坦然地跳過狼狽羞愧,憤怒焦躁,陰陽怪氣這三個流程,平靜接受這份真實。
「撒謊是為了叫玉人安心。」任逸絕深深地欽佩自己的臉皮。
千雪浪沉默了一會兒,任逸絕握著他的手緊緊不肯放開,他自然是希望千雪浪能好好去入睡,可現在叫千雪浪從後面抱著,也感覺很快樂,他又期望著千雪浪就這樣枕在自己肩膀睡上一宿,叫他品味多一絲快樂。
「我知道你為什麼睡不著。」千雪浪嘆了口氣,竟然真如任逸絕所想的那般,慢慢躺下來,將頭靠在了他的肩膀上。
任逸絕想轉身,叫他躺得更舒服些,卻又怕千雪浪隨時抽身離去,於是緊著嗓子道:「噢?玉人怎麼知道?」
「你先前抱我的時候,我覺得難受,卻又很喜歡。」千雪浪淡淡道,「你要我與你睡在一起,也覺得難受,又喜歡,是嗎?」
任逸絕忽然說不出話來了,他的身體仿佛又一次燒起來,讓人疑心是魔化,可眼下卻顧不上許多,他熱得頭暈目眩,胸中怦怦跳動,轉過身來,讓千雪浪跌在自己懷裡,望進兩汪冰冷的黑月里。
他聽見自己說:「沒有,我只是很歡喜。」
「呵。」
千雪浪看他,千雪浪笑他。
一種奇異的感覺自任逸絕的身體裡充盈起來,尖銳地扎刺著他的神經,房中的冷香在這一刻也燒得暖融,他聞到千雪浪身上新雪的寒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