游萍生撫養任逸絕至今,非要說來,是任逸絕欠他養育大恩。他與劍尊之情又與任逸絕有什麼干係,可他心中仍牽掛著任逸絕,不願意這孩子傷心難過。
那個孤立無助的萬雲濤只是一時地依賴著自己,那時他突兀成了半魔,心神大亂,不敢去想是不是自己害了劍尊,方才顯得可憐委屈,不知所措。
現在他回到師父與母親的身邊了,知道這世間有兩個人這般不求回報地愛著他,永遠用不著有什麼憂慮擔心,心裡自然十分高興。
千雪浪本來也該為任逸絕欣喜,卻不知為什麼,只覺得心中悶悶地說不出話來。
這場情關終究要過,千雪浪不願意任逸絕有什麼遺憾,因此應給的,當給的,他都絕不吝嗇地給予任逸絕。即便最終結局仍要分別,起碼這段過往帶給任逸絕的應是歡喜多過苦澀。
他自然是希望任逸絕開心的,可,果真如此嗎?
那現在又是為了什麼不高興?
千雪浪忍不住輕嘆一聲,任逸絕的聲音驟然止住:「玉人怎麼了?是我說得太過忘情,叫你覺得無聊了嗎?」
「沒有。」千雪浪搖搖頭,自他掌心裡抽回手來,淡淡道,「我只是在想,劍尊不必多說,寄雲君待你恩重如山,你往後應更敬他重他才是。」
任逸絕跟在他身後,略顯得小心翼翼起來:「這是自然,玉人怎麼說這個?」
千雪浪略有些心不在焉:「沒什麼,只是想到就說了,不過這種事你從來比我更清楚,倒是我多話了。」
任逸絕不動聲色地打量著他,一時間不知千雪浪的怏怏不樂自何處而生,腦中想了許多,忽想道:「難不成是我與玉人說起師父與母親,勾動玉人的思親之情,叫他想起和仙君了?」
他心念一轉,走上前來笑道:「說起來,等再過兩日,母親歇息夠了,一定很想跟玉人說說話,母親在這世間也沒幾個故人了,要是知道玉人是和仙君的弟子必然很歡喜。」
千雪浪瞧著他,忽然淡淡一笑,將任逸絕瞧得一怔,只當是自己猜中了玉人的心事,還來不及竊喜,又聽對方問話。
「任逸絕,你會記得我多久呢?」
「記得玉人多久?」任逸絕被砸了個沒頭沒腦的問題,自是莫名其妙,不由得暗暗苦笑,他於人情世故上也不算駑鈍,可這份心眼每每遇到千雪浪就立刻失效,一時間不知道這是句調情之語,還是真真切切地詢問,不管是哪一個都實在難以回答,只好狡猾道,「玉人若與我相處得久,自然記得深,難以忘懷;玉人若對我不理不睬,那自然記得淡,也許很快就忘記了。」
他知道千雪浪心性平靜,對這點趣話未必在意,要是在意生氣,那說不準更好。
千雪浪的神情雖不如當年那般冷若冰霜,但仍無多少人氣,靜靜地瞧著任逸絕,過了良久,才微微笑道:「原來是這樣。」
他說的自然不是任逸絕的這句話,而是來時水無塵說的那番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