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門是關著的,但我料定敲門你也不會讓我進,就擅作主張直接推門進來了。」
「我在祠堂罰抄的緣由你忘了嗎?出去吧,這次是我宗主才格外開恩,若是換成旁人,只怕不會如此輕易放過。」說著玉纖凝又要提起筆。
晏空玄道:「我瞧過了,周圍無人,不會再累你受罰。」
玉纖凝:……
委婉說不通,她便直接下了逐客令:「請你出去,無人察覺並不代表聖女可以重複以前的錯。」
「你上過藥了?」
晏空玄渾然不理會她的逐客令,自顧自看她手臂,確實是有上藥包紮的痕跡。
「是,上過藥了,我受傷不是因為你,你不用擔心自責,也可以離開了。」
「總趕我走,就不能允我留下來找機會報個恩什麼的?」
「不需要。」
「聖女不需要,但我良心難安,恐夜不能寐,眼下只有繼續叨擾了。」
狗皮膏藥似的男人……
對上他,她平靜的心湖總是會被挑起波瀾。
玉纖凝腦海逐漸刺痛,仿佛尖利的針長驅直入,痛的她放在膝上的手倏然收緊。
先前突然冒出來的畫面再次顯出,仍舊霧蒙蒙的,只能聽到稚嫩的嗓音,看不清身形模樣。
她咬唇忍耐靜等著痛感過去,無暇理會旁側觀看起她抄寫字跡的晏空玄。
「字寫的倒是不錯……」
晏空玄沒有察覺她的異常,一手撐著腦袋看著桌案,話音帶著說不清道不明的幾分酸味,隨手拾起玉纖凝最新抄寫的一頁湊在眼前。
打殺浴血而出的人,雖身上肅殺之氣被平日裡玩世不恭的公子哥外表隱藏的很好,但這道貌岸然的定心經是看不進去的。
粗略掃了一遍,只覺玉纖凝前面倒是寫的認真,最後兩個字筆觸顫了,也跟定心經不搭邊,是「冷情」二字。
握著紙的大拇指略微用力,將紙面壓皺。
他放下那頁紙,撐著腦袋偏頭看玉纖凝,見其眸光渙散,貝齒輕咬朱唇,暗自忍耐的模樣,眼底趣味光芒退散,深處爬上兩點不易察覺的認真。
「還在想白日那女子評價你的話?」
腦海中刺痛這會兒也在漸漸消散,玉纖凝默了片刻,才又撐著聖女的姿態回他的話。
「沒有。」
「還沒有,」晏空玄眼底蒙笑,將那頁紙重新拾起在她眼前晃晃,「都白紙黑字寫在這兒了,嘴真硬。」
玉纖凝容色淡淡:「聖女行事公平公正,有事難免傷及人情,都在情理之中。」
晏空玄不予置否地揚揚眉,復又一手壓在矮案抵著眉骨仔細觀摩她,從眉眼到口鼻,不放過一絲一毫。
目光直接,毫不避諱。
雖未摻雜多餘情慾,但如此直白還是讓玉纖凝略微不適。
她說:「先前應當與你說過……」
不等她說完,男人截住她話。
「你是誰?」
「什麼?」
「口口聲聲說聖女應當如此,我倒想問問,你行聖女身份確實該如此,那玉纖凝呢?」
第14章
她所有行為都是基於聖女身份。
若是她本人,會如何做?
她也不太清楚,好像扮演角色久了,已經徹底融入進去,像被扔進各式染缸中,什麼顏色都有,已經分不清你我。
或許聖女身份做的事,就是她的本心。
也如綺禾所說,她本身就是冷情冷血,卻將一切推給身份。
眼見她兩眼騰起迷霧,晏空玄又問:「今日這事,若是玉纖凝本心,會如何做?」
玉纖凝默了半晌,不確定地低聲說:「我不知……」
好一會兒之後她又說:「但事情無非就是兩種選擇,我做了一種,還剩下另外一種,便是不站出來,不讓綺禾那麼傷心絕望……」
晏空玄蒙笑的眼底微光逐漸斂起。
「可好歹也要給你留處容身之所,雖是機緣巧合,但合歡宗也是你好不容易才有立足之處,不是嗎?」
她垂著眼睫凝著虛空喃喃自語,燭光映出小片扇形陰影落在白皙面頰上,幾縷微卷的髮絲順著鬢邊垂下,安靜躺在纖細的頸上。
晏空玄抵在眉骨有節奏輕敲的手指忽而停下。
燭光閃動,在他黑目中上下跳躍,也映著玉纖凝的半張嬌顏。
祠堂內好半晌沒有動靜。
玉纖凝漫吸口氣從神思中退出,抬了眼,恰好撞入晏空玄黝黑深邃的瞳中。
四目相對,前者又是聖女腔調輕蹙眉頭:「屢教不改。」
後者則不疾不徐地收回眼,視線落在她身上鮮亮的紅裙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