旁邊的藥爐散發出熟悉的苦悶藥味,身側的藥壺發出「咕嚕嚕」的沸煮聲。
燕紓眼眸微闔,側頭靠在窗幾下,感覺自己整個人浸在這藥間,昏昏沉就要睡過去。
下一秒,卻忽然感覺手中被塞了個東西。
「一會兒四方大典要尋我和師兄過去幫忙,你幫我看著一下這藥壺,等藥沸騰了就濾過藥渣,倒到這個瓷碗裡,趁熱趕緊喝了。」
松一一邊說一邊將一個抹上了一層蜂蜜的瓷碗塞到燕紓手裡,細細叮囑道:「喏,蜂蜜已給你按比例倒好了,到時候倒進來直接喝就好。」
燕紓被囫圇塞了一手,愣了一下,瞬間清醒。
他眼珠轉了轉,開口剛想應下,下一秒便看松一預料到什麼般,不緊不慢地繼續開口:「不許再自己加蜂蜜,也不許偷偷倒掉,回來我會檢查。」
燕紓的神情瞬間垮了下來。
松一說的會檢查,便是真的……能查到。
上次他倒到了花盆中,結果那花盆被松一提前下了符咒,燕紓一個不察被當場抓了個現行。
上上次他試圖將藥倒到旁邊的水盆里,結果他養的那隻胖九淵不知何時早已叛變,埋伏著直接劈頭叼過他的碗,徑直帶到了松一跟前。
——燕紓真不知道,明明從前他那四個師弟輪流盯著,他也總能找到機會逃掉,怎麼偏偏碰到松一這裡,就總是屢屢翻車。
坐在凳子上的人沒好氣地瞥了松一一眼,悶悶開口:「知道了。」
松一滿意地點了點頭,卻在離開時,還是好心地幫他將藥房的門落了鎖。
藥房內一時安靜下來,燕紓托著腮坐在藥爐旁,有一下沒一下地晃悠著蒲扇。
窗外似乎有人經過,藥房外的聲音喧囂一陣又歸於寂靜。
燕紓閒散抬眼。
他聽聞這幾日已有其他十三門的人陸續抵達銷春盡,連幾乎閉門不出的松竹也提到,宗門內多了許多身著陌生服裝的人。
窗外似乎有一道目光隱隱落到他身上,但等燕紓循著望過去,卻再看不到人影。
他撐著下巴,也沒在意,懶洋洋盯著外面看了幾秒,打了個哈欠重新將目光移了回來。
周圍藥香氤氳,悶熱異常,燕紓強撐了沒一會兒,眼皮到底還是一點點聳拉了下去。
他握著蒲扇的手一點點垂落,昏昏沉沉幾乎要睡過去時,忽然感覺手腕微微一痛。
「嘶——」
燕紓瞬間吃痛收手,蒲扇落地的一瞬發出「砰」的悶響,將他倏然驚醒。
同一刻,旁邊藥壺內湯藥沸騰的蒸鳴聲倏然落入他耳中。
燕紓下意識起身將藥壺拿下,目光落到掉到地上的蒲扇上,下意識揉了揉有些僵硬的手腕。
——他總感覺,剛才似乎有什麼東西落到了手腕上,仿佛是有人……刻意將他叫醒。
他蹙了蹙眉,沒忍住又轉頭望外看了一眼,目光落到不遠處一襲青衣的人身上,神情忽然一僵。
他瞳孔瞬間緊縮,身子一顫,原本拿在手中的藥壺瞬間一歪,搖搖晃晃地就向地上倒去。
燕紓卻似乎還沒反應過來般,只怔怔地垂著眼望著那藥壺墜落,臉色蒼白異常。
但下一秒,預想中的瓷片破碎聲卻並沒有傳來。
燕紓眼前忽然一花,一襲青色倏然從面前閃過,摺扇一挑將即將墜地的藥壺堪堪接住,手腕一翻,輕輕巧巧地將那藥壺又送回了燕紓手中。
「公子可要當心啊。」
那人笑眯眯抬起頭,不緊不慢晃了晃摺扇:「這藥壺若是摔了,藥沒了事小,割傷了可就事大了。」
燕紓回過神。
他沒有說話,只端著那藥壺,慢慢抬起頭。
面前的人一雙丹鳳含情眼,摺扇在手中有一下沒一下地輕輕敲著,神色溫和,一雙漆黑的眼眸卻毫不避諱地望過來,帶著不加掩飾的侵略和探究。
燕紓心中莫名有些煩悶。
他垂了垂眼,輕輕笑了一聲:「多謝……這位公子。」
他一邊說一邊轉過身,隔著紗布將那藥壺蓋子掀開,旁邊那一襲青衣的人跟著上前,自然地拿過旁邊裝著蜂蜜的白瓷碗想要遞過去,下一秒卻看燕紓直接將那藥壺往地上一傾。
那人沒想到他會這麼做,輕輕「哎」了一聲,摺扇一翻,倏然擋住他的手腕,好險不險只濺出幾滴藥汁來。
燕紓面無表情地轉過頭,便看那青衣人舒了一口氣,緊接著哀怨轉過頭:「公子這是在做什麼?」
「喝藥啊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