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輕輕嘆了一口氣,手腕一翻,一個瓷白藥瓶忽然在掌心間浮現。
「若是你一會兒知道了這個……豈不是要更生氣。」
他抬起手,熟練的倒出兩枚安神丸來,眼眸閃了閃,乾脆將白瓶里剩餘的五枚丸藥盡數倒出,手指一碾,將那白瓷瓶一瞬捏的粉碎。
窩在他手邊的白貓似乎意識到什麼,有些不安地回過頭,蹭著腦袋拱到他掌心下,濕漉漉的鼻尖小心地碰著,抬起爪子扒拉著燕紓的手臂,似乎想將那藥撥弄走。
但面前的人這回卻並沒有向著他,只是用微涼的手捏了捏他後脖頸,見他仍舊掙扎,低低笑了一聲,忽然俯下身將他整個抱起,手臂同時一抬,囫圇將一把藥直接送入了口中。
「咪——」
那白貓瞬間急了,蹲坐在他臂彎間抬起兩隻前爪便去夠他的唇角,下一秒,一雙爪子卻被輕輕按住,肉墊被不輕不重地捏了捏。
「沒事的。」
燕紓垂下眼,低聲開口,仿佛自言自語,又仿佛在讓誰下定著什麼決心。
「說好了不去見他,便不去。」
他閉了閉眼,一點點放鬆身子靠在床頭,沉沉吐出一口氣。
「而且……我也真的不想再做那些夢了……」
加大劑量的藥物終於逐漸起了效果,燕紓眼睫重如鉛墜,視野里輕緩的床帳化作洇濕的水霧,連耳邊白貓的叫聲都像隔著三重紗。
他試圖蜷起發麻的指尖,卻遲緩地發現整條手臂仿佛都已化作浸透水的棉絮,正從貓兒蓬鬆的背毛間無聲滑落。
眼前一道白光襲來,燕紓低哼一聲,沉沉吐出一口氣,手臂驀然往下一墜。
被他攬在懷裡的白貓一瞬失重,「喵嗚」一聲,後腿一蹬猝然跳下來,不安地在床頭原地打著轉。
「乖……我沒事……」
燕紓整個人仿佛蒙在水底。
他依稀觸到白貓一下下蹭過來的冰涼鼻尖,可那點冷意轉瞬便被潮湧的黑暗吞沒。
燕紓聽著旁邊白貓模模糊糊的叫喊,努力凝起最後一抹神志。
「我就……睡一會兒……沒事……」
他話還沒說完,眼前突然一黑。
喉間溢出的安撫聲碎在唇畔,好不容易抬起的腕骨頹然一沉。
燕紓一瞬便直直墜入了昏沉的黑暗間。
·
但不知是心裡有事還是怎樣,即便吃了大劑量的安神藥,燕紓這一覺依舊睡的不太安穩。
一年來縈繞不斷的夢魘不但再次一點點從黑暗裡浮現,甚至這次還幾乎要將他整個人都拖拽入深淵。
燕紓掙扎著想要脫離,但周身的疲倦感沉沉壓下,胸膛幾乎都疲軟的無力抬起。
「咳咳咳——」
燕紓驟然睜開眼,仿佛溺水的人般,猛吸了一口氣,踉踉蹌蹌地撐坐起身,顧不得許多,一瞬撲到床邊,控制不住地劇烈乾嘔起來。
但昏睡一晚的胃脘里什麼東西都沒有,燕紓吐了半晌什麼都沒有吐出來,眼前的眩暈感反而越發劇烈。
——難怪樾為之不讓他多吃那個藥。
燕紓垂下眼,在一片暈眩間有氣無力地苦笑了一聲。
——實在是……太難受了。
「呃……」
顫抖的尾音化作一縷遊絲,腕骨磕在床欄的剎那,他幾乎能聽到自己頸動脈突突的震顫。
燕紓咬了咬牙。
他按著胃脘的手忽然用力往下一按,劇烈的疼痛一瞬席捲全身,痛的他感覺自己幾乎失去了幾秒意識。
下一秒,他身子控制不住前傾,脖頸青筋暴起,後脊一弓,驟然嗆出一口血來。
眼前的暈眩感終於一瞬止歇。
燕紓感覺自己一定是失去了幾秒的意識,等再模模糊糊醒過來,耳邊撓人的嗡鳴聲已逐漸消失,只剩下白貓焦急的「喵嗚」聲一聲聲響起。
「沒事……」
燕紓勾了勾唇,努力抬起指尖,顫顫巍巍地在白貓耳尖蹭了一下。
他只感覺周身疲累異常,恨不得就這般再次昏睡過去,但心中莫名的不安感卻讓他一直繃著一根弦。
他急喘了兩口氣,努力一點點撐起身,將玉狐面具按在臉上的同一刻,啞聲開口。
「來人——」
門外一個黑影一閃,一名黑衣人瞬息出現在床前,單膝跪地,頭深深地埋了下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