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草了!你們真殺?」時書回過味兒,苦苦幹了三個月活才維持下的性命,居然就要被抓去砍頭。
「放開我!放開我!」時書去擰攥他手腕的鐵掌,反倒調轉方向,手臂無力地晃了晃,拖向大槐樹底下。
「太沒道理了!我不是故意的,何況,為什麼衝撞了儀仗隊就得死!就因為你是世子?賜旨的是皇帝?」
這陣喧囂早引起整支鹵簿隊伍的圍觀,行伍中竊竊私語。
看到那口漆黑油亮的大刀時,時書和古代社會隔閡的不解,轉為了真實的憤怒,一下子炸了:「操!該死的封建社會!」
絕望和震驚在腦海中充斥著,時書忍不住:「嗚嗚嗚有本事就把我殺了,正好也不想活!」
「……」
吵吵嚷嚷,動靜沸騰,傳到了人群背後。
不遠處緊跟在十六抬大轎後的一群人中,起了輕微的喧囂,有人疾速走來,抬手示意暫時停下。
「且慢,相南寺大師找世子殿下回話。」
刀斧手道:「相南寺?」
「可巧了,正好撞在這裡。」太監袖著手,道,「既是去迦南寺祈福,自有相南寺的僧眾大人們作陪。該這牧羊少年福大命大,有那群仁心的和尚作保,興許能活下來。」
時書抬頭望去,果然見幾位淡藍色僧袍的禿頂和尚圍在轎子處,低聲議論。這群和尚脖頸掛著念珠,手持佛珠,白襪素履腳踏塵世苦海,都身形清癯瘦削,神色平靜自若,自帶一股世外高人的氣勢。
「一群和尚,能讓世子爺聽他的?」
「嘖,」太監鄙薄道,「聽你這外地口音,難怪不懂。可曾聽聞東都城內十萬丈紅塵,相南寺得天眼,透視眾生諸物。南朝四百八十寺,相南寺占第二,無人敢稱第一。別說富商巨賈,試子舉人,翰林縉紳,連皇親國戚乃至當今聖上都時常與寺里僧人走動!城內百姓禮佛燒香,求籤問卜,往來熙攘,還設有專門的相南寺市。不僅神明靈驗,威勢更是無雙,誰敢對這群活佛說個不字?哪怕是世子爺,也有個求神拜佛的時刻,怎麼會沒商量?」
「更別說,這群僧人啊,可都是千挑萬選的得道高僧,心如明鏡,澹然出塵,性情潔淨,可不是一般的和尚!」
刀斧手肅然起敬:「原來如此。」
片刻,似乎議定了結果。紛亂的人群中,一道聲音響起。
「煩請刀下留人。」
「在下奉世子之命,來問這位檀越(註:佛語中施主的意思)。」
清越聲響盪開,帶著磁性,音質已屬於成年人熟透的嗓音。
「——這僧人倒不削髮,奇了。」
時書狼狽地聞言望去,便是這一反應。
一道與竹林相映的海青禪衣,青年僧人單手持佛珠,分花拂柳,一步一步不急不緩朝他走來。等走近時才發現他如此高峻巍然,和浸透香火的清淡禪衣皂白相違,像冰棱落入石潭中,樸拙匣中斂藏著的銀光乍泄鋒芒畢露的寒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