閻知秀:「那快去,我也得上班了。」
銀鹽焦急地補充:「大概是為了宴席的事情,事情一結束,我就回來看你!」
祂也不知道自己的迫切從何而來,可能祂只是想對人類證明,他很重要,他不是自己以往那些短暫垂青的寵臣,繁星般茫茫的祭司。
「我知道啊,」閻知秀笑起來,故意一抬主神柔軟的蛾肚,把祂送上天去,「快回去吧。」
銀鹽還不知道要怎麼做——直接離開,會不會顯得過於輕佻?可是我該跟他說什麼,叮囑什麼,才能完美地結束這次會面,好不叫人覺得失禮?
安提耶哼了一聲,先熟練地過來抱著閻知秀的脖子蹭蹭,隨即振翅飛天,對銀鹽低聲怒斥:「你還要拖延到什麼時候?你想讓那些好事之徒全注視到這裡麼?」
銀鹽遲疑一剎,同樣嘗試著在人臉上蹭一下——只是動作太生硬,比起蹭,更像是擠。
閻知秀無語地捂著臉,目睹兩個光點先後上升至星空,消失在他的視線里。
萬神殿內,安提耶化作一團盤旋的雷霆風暴,降臨在祂的王座上,銀鹽則姍姍來遲,白霧籠罩祂的領域。
除了最上首的空位,七神齊聚,商討宴飲的事項。
「你和安提耶遲到了,」哀露海特抬起深藍色的眼眸,望向銀鹽,在神王缺席的很多個年歲里,祂只能勉強地肩負起領導者的職責,「你……」
大地與海之神忽然語塞,祂的濃眉沉沉地壓低著眼眸,仔細端詳著銀鹽。
祂不一樣了。
或者說,祂和安提耶變得十分相像。
卡薩霓斯敏感地輕抽鼻尖,極樂之神的容色變幻無常,最終,祂面無表情地坐直了身體,和剩下的主神一起,死死盯著最後到場的兩名親族。
在這其中,安提耶的變化無疑是最大的。祂的快樂更多了,以此為準,萬界的青空也延續了多日的遼遠晴朗,祂的心和靈魂都那麼輕盈,偶爾變回原型時,祂的領毛柔軟潔淨,羽翅熠熠,仿佛被誰精心地保養過。
可是——會是誰?
眼下,銀鹽也加入了安提耶的行列。儘管祂的靈魂邊緣依然粗糙,可那種掩蓋不住的豐盛和滿足,仍然逃不過其餘血親的耳目。
畢竟,在漫山遍野的枯槁衰枝、荒蕪殘葉中,但凡出現一星碧翠,都會像白水裡的墨那樣刺眼。
「你們是一起過來的,」厄彌燭乖戾地睜大眼睛,率先輕聲開口,「你們去了哪裡?」
「我在自己的領域做什麼,無需向任何生靈通報,」銀鹽平靜地說,「包括你,厄彌燭。」
「你去見了誰?」卡薩霓斯忽然探長身體,咄咄逼問,「安提耶去見了誰?」
「別多管閒事,卡薩霓斯!」安提耶瞬間被激怒,危險地咆哮道,「我跟祂沒有任何瓜葛,這話以前我沒有講過,以後我也只講一遍!」
「——好了!」哀露海特身心俱疲地撐著前額,很早之前,祂就不戴頭飾了,那些冰冷瑣碎的珠寶只會令祂更加心煩意亂,「哪怕只有一天,一天,你們能停止爭端和衝突……」
「親愛的哀露海特,你還不如乞求德斯帝諾能變成一個合格的大兄,無私地愛著我們的全部!」奢遮森冷地笑了起來,「哦,我忘了,這同樣是一件不可能實現的幻夢,不是嗎?」
厄彌燭嘶聲道:「早晚有一天,我會連根拔掉你的舌頭。」
「你現在就可以這麼做,」奢遮喜悅地,沙啞地笑道,「快,我鼓勵你!你現在就可以這麼做!」
璀璨的萬神殿內,諸神端坐王位,彼此憎恨著,仇視著,宛如一群殘酷的野獸,時刻準備朝對方的破綻張開利爪,齜出尖牙。
最終,饗宴前的會議不歡而散。銀鹽堅守著人類的秘密,相較於安提耶,祂更加謹慎。
一連七日,祂沒有去湖畔的人類小屋,安提耶同樣如此,直到宴席的準備工作都妥善地完成,七位主神分別在請柬上銘刻下各自的印記,送入德斯帝諾的領域。
「大兄不會來的。」安提耶壓低聲音,對銀鹽說,「祂已經有太久沒有出現了。」
「小心你的話語,別讓理拉賽聽見。」銀鹽提醒祂,為著人類的緣故,祂們當真結成了一道隱秘的聯盟,「祂會怒不可遏。」
「因為祂沒有福分。」安提耶竊竊地嘲笑道,「人告訴我,他曾為理拉賽拾起一塊破碎的神言符文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