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狗走上山頂,走上懸崖,在這個萬籟俱寂的地方,它吐出一個完好無缺的人,用力舔了舔他冰冷的臉,在他身邊臥下。

遠方的群山泛起銀藍的色澤,暗紅,靛紫與琥珀的霞光遙遙轉開一線,厚重地鋪滿天幕,瑰麗得不可言說。

狗凝視著永遠不會再醒過來的,人的面龐,它的皮毛,血肉,骨骼,都在這一刻疾速潰敗,化作無法挽留,更義無反顧的灰燼,就像一座永恆黑暗的墳塋,厚重地覆蓋了人的身體。

山頂萬籟俱寂,一輪紅日越出雲霄。

太陽升起來了。

·

永平三十二年,新帝登基。

對於這個年輕,寬仁又慈愛的皇帝,民眾對此熱議頗多,他們討論他的新政,討論他大赦天下的仁慈之舉,也討論他空蕩蕩的後宮——傳言他不近女色,反倒偏愛男子。

對於此等流言蜚語,賀九如撓了撓頭,只能「哎呀」地抱怨一聲。

第239章 太平仙(二十九)

真麻煩啊,當個皇帝。

賀九如沒形象地坐在白玉階上,不顧身上王服華貴,大大咧咧地往後一靠,望著天上的月亮。

……奇怪,月亮怎麼越看越像個餅?

他這個皇帝確實是當得稀里糊塗的,前頭幾個哥哥死了,先皇死了,先皇后跟著去了……宗親大臣只好把他推到皇位上坐著。偌大的皇宮,他倒真成了個孤家寡人,滿宮裡只剩幾個太妃還算逍遙自在。

賀九如撓著腦袋,愈發覺得不對勁。

仔細想想,他前半生的經歷就像泡在水裡的那個月亮,影影綽綽得看不清楚,越要細想,越對不上。他曾經做過什麼?有什麼親朋好友?喜歡過誰,討厭過誰?——一概說不上來。

只有當下是清晰分明的,他穿著新帝的衣冠,跟個二傻子似的坐在外頭吹風。

「陛下,」旁邊的內侍總管苦著臉,輕聲細語地道,「夜裡風涼,您仔細凍壞了……」

賀九如:「沒事兒。」

總管朝後頭使了個眼色,即刻便有數十名宮人圍攏過來,呼啦啦跪了一地。

「陛下萬金之軀,萬望陛下保重龍體!」

賀九如:「……」

沒來由的,賀九如心中湧起一股煩躁之火。

到底誰稀罕當這個皇帝?擁萬里江山,掌天下之權,無非是在黃金的籠子裡發號施令而已。相較之下,他不稀罕珍饈美食,每天喝涼水,吃野菜餅子也能活;不在乎錦衣貂裘,隨便穿什麼麻衣麻鞋都行。

他知道自己不像個皇帝,在當皇帝之前,一樣不像個親王貴胄。他實在厭倦宮廷里的繁瑣規矩,更不習慣人與人之間勾心鬥角的爭執,不過,他不覺得這些人煩,活在世上,人人有人人的難處,他只覺得他們可憐。

「好了好了,知道了!」他有氣無力地揮揮手,明白自己若是不起來,這些宮人就會一直跪著,哪怕他命令他們站起來,接著第二天上朝,大臣們馬上就要大驚小怪,大做文章。

「寧願做個山野村夫……」賀九如嘀咕道,「哎,不行,村夫要種地,不喜歡種地。不如當個……當個貨郎好了!推著車,搖著鼓,到處跑,叮叮噹噹……」

總管聽得好笑,只不敢在面上表露出來,他恭恭敬敬地道:「您說笑啦,您貴為天子,享有四海,哪兒能去當個小小的貨郎呢?」

「……再去城裡進貨,」賀九如不理他,煩的,「買點玩具,文房筆墨,胭脂水粉,泥爐小罐兒之類的放在車上,春天到了,就摘兩朵桃花兒簪在鬢角上……」

還差點什麼呢?

賀九如暢想著貨郎生活,總覺得還差了些什麼,差個跟班?差個幫手?

不知為什麼,在他腦海的幻想里,一直有個黑乎乎,高而模糊的東西跟在他後頭,搖搖擺擺地走著,有點兒像小狗……呃,不對,小狗倒也沒這麼寒磣,這麼瘮人。

總管見天子鬱鬱寡歡,滿口胡言亂語,也不理會自己,臉色更苦了。他連忙搜腸刮肚,尋摸些能吸引皇帝注意力的新鮮事。

「啟稟陛下,您前些日子說,大赦天下,與民更始,天下百姓無不感恩戴德,稱頌您的仁政。只有一樁,先帝在時,曾將一妖人押在天牢深處,那妖人實在邪門可怕,受盡酷刑,竟仍與常人無異,似是感覺不到痛楚一般,只會滿口妖言惑眾……」

「妖人?」賀九如來了興致,「我怎麼不知道有這麼個妖人?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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