月慈見過鄉下的惡犬,越是回應越是害怕對方,對方的狂吠便越響亮。
原本她以為自己真到了要報仇雪恨這一天,會像柳蘿一樣不由分說,發了瘋直接衝上去,但她此刻竟意外的冷靜。
月慈那藥粉只能暫時讓他失明,卻封不住他的武功內力,是以情況一下子變得焦灼起來。一方面,她們時間不多,只怕不消多久就會有人來尋尉遲炯。錯失良機的話,下次行動只會更加困難。
另一方面,尉遲炯功夫不算深厚,但她們倆一個不會武功,一個是只學了幾
個月的半吊子,如此也只能跟半瞎的尉遲炯打個來回。
柳蘿咬牙道:「再不動手就來不及了!」
她拂開月慈的手,直朝尉遲炯而去。
月慈心想:娘勒,這姑娘簡直比她還屬炮仗。
一時間算是體會到劉屠戶看她時有多無奈了。
沒練過功夫的人,無論是前進還是出招的動作都是拖泥帶水的,能輕易察覺到端倪。尉遲炯當即抓住柳蘿的手腕往旁邊一扣,將她手中的窄刀劈手打落。
他正欲劈下第二掌時,另一人迅速探過身來,與他過了兩招,隨後身如游蛇在他周身繞了一圈,頓時,半邊臂膀仿佛失去知覺般酸麻。
月慈趁機奪回柳蘿,與此同時借著柳蘿的肩往前,朝尉遲炯踹出一腳——這招還是她被刺殺那夜,從麻雀那裡學的。
尉遲炯被踹得往後仰去,不知道是撞到了什麼,有東西碎了一地。
他似乎低罵了一句,正要起身,月慈卻沒給他這個機會,不知道從哪摸出了個瓶子先朝對方砸了過去。
那一聲砸的格外清脆,尉遲炯悶哼一聲,方才還囂張的氣焰像是被砸滅了似的。
月慈偶爾也跟野**過手,知道這種時候不補刀就有可能叫對面逃脫或是拼死一咬,可就在她要上前時,屋外已經響起了低而密的說話聲。
「德親王殿下不見了,快去找找。」
「方才我見著殿下好像來了這邊……」
那些聲音越來越近,就像是一群人從月慈的記憶上踩踏而過,叫她想起了許多年前的火光,背影,和洶湧而過的人群。
柳蘿走到門前拉開一條縫往外看了一眼,回頭低聲催促道:「有人來了,快,再不殺了他就來不及了!」
柳蘿提醒了月慈。她當下將牙一咬,繼續朝著尉遲炯靠近,心想至少這一次,絕不會再錯失機會。
豈料尉遲炯似有所感,從懷中摸出一柄薄如刀片的飛刃朝她們的方向丟來。
黑暗中看不清飛刃的軌跡,但尉遲炯現在只能憑藉聲音判斷方向,是以他那一擊,是朝著柳蘿的位置而去。
月慈前進的動作一頓,腳尖微轉,下意識撲向了柳蘿的位置。
柳蘿被她猛地抱住,嚇了一跳:「你……」
很快,她在月慈的背上摸到什麼又濕又粘的東西,還帶著一股腥氣。
如果叫人現在發現了柳蘿,聞鑒必將隨之被牽進其中。
月慈於是忍住疼,在她耳邊低聲道:「走!」
「你們今日一個都走不了!」尉遲炯搖搖欲墜地起身,呸的一聲往旁邊吐出一口血,隨即發出一聲怒喝,「來人!有人行刺!」
那些腳步聲變得更快了,朝著這邊越來越靠近。
柳蘿大抵是想和尉遲炯同歸於盡,但月慈卻死死扣住她的手腕,帶著她推門而出,趁著人還未到之跡繞到屋子後邊。
她跑了一會兒,見身後光影漸淡才停下。
柳蘿急道:「你為什麼——」
月慈直接開口打斷她:「順著假山繞過觀心湖,庫房後面有一個狗洞,雖然有些委屈你這個太師之女了,但為了活命就將就一下吧。」
柳蘿聽出她聲音里的虛弱,垂眸看了眼手上的血色,一時間眼中情緒複雜,道:「那你怎麼辦,你的傷……」
月慈語速飛快道:「我今日是以飛鳥閣侍女身份來此,尉遲炯也早已認出我來了,躲避無用,只能見機行事——至於這傷。」
那薄片正好刺中她左邊的肩背,月慈直接將手繞過,乾脆利落地將那薄片拔了下來。
她口中發出一聲輕微的抽氣,才道:「我自己就是大夫,這點小傷不礙事。」
柳蘿驚愕地看了她一會兒,忽然感覺心中乾澀的土地上驟然落了場春雨似的,一時間心情極其複雜。
她想說點什麼,但到了嘴邊只剩下一句:「你、你別死了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