陳閘頓時卡殼。他要怎麼說?因為覺得上回的禮物不太好看,覺得「玉杯」中間畫了一坨疑似牛糞的東西,讓他有些吃不下飯,所以想找世子換一個珍貴的玉器?
他倒是想厚著臉皮討要,來之前也一直這麼想。但經過剛剛的那一場變故,他哪敢說出口?
陳閘這一次是真的格外後悔,這陳王世子看起來再溫善,那也是有封地有護衛的宗室,豈會隨意任人訛詐?
難得清醒一些的大腦,讓陳閘生出退意。可是劉昀的問題他又不能不答,只得支支吾吾的,絞盡腦汁尋找藉口。
高順見此,推開一寸刀鞘:「答不上來?果然是圖謀不軌。」
陳閘嚇得口乾舌燥,再次抖如篩糠:「救命!誤會!世子饒命!」
劉昀假意制止高順,仿若洞悉一切的目光鎖定狼狽哭嚎的陳閘:「高兄且慢,陳家世叔應該是為了『還禮』而來。」
只聽一聲不明顯的「嘎」音,陳閘被嚇得噯了一口氣,看起來木楞且呆板:「還禮?」
「我給陳家其他叔伯送見面禮,各位叔伯都一一還禮,就差世叔你了。我還以為世叔忙,忘了此事,沒想到世叔知道我過兩天要走,今日特地趕來,準備給我一個驚喜。」
陳閘目光呆滯。他自詡也是世家出生,當然知道這個禮節。初次見面時,長輩通常會給晚輩備好見面禮。晚輩對長輩,可送可不送,但要是初見時,晚輩給長輩送了禮,那麼按照世家默認的習俗,是要給晚輩返至少雙倍價值的回禮的。
陳閘知道這一點,但他平時吝嗇慣了,從來只進不出,怎麼可能給晚輩回禮?
大約是他沉默的時間有些久,高順注視他的目光更加兇悍。
刀鞘又被往外拔出一寸,蓄勢待發。
「果然——」
「這是當然!世子神機妙算,竟然猜到我的來意,」陳閘當即認下,生怕自己慢上一會兒,就會血濺五步,「世子如此客氣,予我寶物,我又豈會不知回禮?」
高順的耐心早已告罄,渾身都透著想要見血的悍意:「回禮在哪?我怎麼沒見著?」
陳閘腦子轉得飛快:「自是在家中——那東西價值不菲,又甚是笨重,我怕把東西摔壞,所以沒有帶來,只待世子有空,去我家取。」
話趕話說完,險些沒咬到舌頭。陳閘心內滴血,他家確實有個又名貴又笨重的東西,但那是他十年前靠著糾纏無賴的本事從陳群祖母那討來的,家裡也就這東西值點錢,一直捨不得賣掉,難道真的要把它送給陳王世子嗎?
反悔與藉機耍賴的念頭再度蠢蠢欲動,陳閘正在心裡打著盤算,卻聽劉昀溫醇開口。
「原來如此。世叔莫怪,自從前幾日在城外遇見作亂的逆賊,盡數誅殺後,我與高兄一直放不下心,總是東猜西疑,森嚴提防。方才是我二人誤會世叔了,得罪之處,還望世叔海涵。」
陳閘聞言鬆了口氣,正要擺手說幾句客套話,忽然兩眼一直。
陳王世子剛剛說了什麼,城外的逆賊?盡數誅殺?
那些叛軍是他們殺的!?
陳閘也曾跟隨湊熱鬧的民眾,一起去看了城牆上掛著的賊人,數量之多,遠多於陳王世子帶來的護衛。
他依稀聽聞這些賊人是被強/弩拿下的,還在奇怪許縣什麼時候多了一支弩兵,如今結合起來一想,方恍然大悟。強悍的弩技,這不正是陳國的看家本領嗎?
意識到這點,再看劉昀那英挺和氣的模樣,陳閘只覺得後背發毛,劉昀在他眼裡的兇狠程度,比通身都是血煞之氣的高順更甚。
他哪裡還敢抱著刁鑽僥倖的心思,去耍什麼花招,此刻他恨不得將家裡的所有東西都送給對面兩個凶神,讓他們放自己一馬。
陳閘的聲音抖出一個新的高度:「世子……理應如此。都怪我不曉事,還要勞煩世子派人……派人去我家中取回禮……」
劉昀就算不猜,也知道陳閘所謂的珍貴禮品一定來路不正。陳家上一輩老祖宗在世時,陳閘一家欺她溫善,時常上門一哭二鬧,打秋風。這情況直到陳紀辭官回家時才有所改善。陳閘口中的珍貴禮品,八成就是從陳群家訛來的。
不當之財,合該物歸原主才是。
「讓我的部曲到世叔家抬禮物,這如何像話,不知情的還以為我在世叔家趁哄打劫呢。」劉昀一語雙關地道,繼而話鋒一變,「我如今暫住在長文表兄的家中,世叔若要回禮,便將禮物送到內城的陳宅,自有僕從接手。」
陳閘哪敢反對,連連應下。待高順放下刀,他連滾帶爬地跑了,兩腿拔得飛快。
沒過兩個時辰,回到家的陳群在庭院正中間看到一個眼熟的漆木屏風。
陳群:……?
發生了什麼?
第14章第 14 章