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哎呀,你懂什麼。」白毫咯咯地笑,「你姐姐是鄉野村姑,哪能跟我們陳姑姑比!你是不是忘了,我們陳姑姑可不愁嫁,前幾日那個祁家小公子、今年新科探花郎,據說接連拒絕了好幾位大人的提親,跑來我們娘娘跟前說想求娶陳姑姑呢!」
「愈發沒規矩了,還不出去!」陳照夜扭過頭輕斥。
「我記得,我記得。」毛尖抱著首飾盒往外走,一邊回頭依依不捨地繼續話題,「祁公子是不錯,可我們掌事今年都三十一了!那祁公子才二十歲,也沒比我們四殿下大多少,四殿下見了陳掌事都得稱一聲『姑姑』呢。我就覺得吧,年紀太小的男子指不定不會疼人,到時候委屈了我們掌事怎麼辦?」
「我看你是想挨手板子了!」陳照夜又惱又羞,抓起荷包砸她,「滿嘴胡言亂語,國公嫡子身份顯貴,豈是我們可以編排的!再多說,你今年的賞銀就別想了。」
「好姑姑,你別惱,我再不敢啦。」毛尖慌了。
白毫在旁邊笑得前仰後合,忽然朝青蕪宮門外一指,「快看,那個是誰?」
皇城剛落過一場雪,被壓得彎腰的枯枝後面,有道人影久久立在宮門口。
他穿著霽紅圓領廣袖錦袍,外罩繡金披風。姿容耀眼,目光灼灼,比那檐下冰凌折射出的光彩還要明亮。
剛行過冠禮的少年臉上帶著稚氣,踟躕許久,來回踱步,像是在思考自己冒然闖入是否失禮。
寬大如雲的衣袖恰好擋住他手裡紅梅。還是新折的,鮮嫩欲滴,香氣襲人。
忽然有個鵝蛋臉宮女跑到門口問他:「祁公子,您是來拜見我家貴妃娘娘麼?」
「我……」祁溪猶豫著舉起紅梅,「能否勞煩姑娘替我把這枝花送給你們掌事?」
「好呀。」那宮女道,「正好我們掌事也有句話要帶給祁公子。」
祁溪霍地抬眸,眼神期待。
「我們陳掌事說,她多年未嫁是在等一個人。那人……祁公子您不認識。」
第8章
結盟友
一瓣雪花落入脖頸。
陳照夜回過神來,發現自己兩頰不知何時已滿是淚水。
她匆匆擦掉,轉身欲走,一個沒留意踩在結冰的磚石上,眼看就要摔倒,後面有人伸手扶了她一把。
「您是……」
看見那人時,她險些以為自己還在回憶里。
祁溪裹著厚狐裘,面色泛出些許病態的蒼白。「你是來找二公主的?」他的聲音聽起來也有些沙啞,咳嗽幾聲,「她來文妃這裡跟大皇子玩了一會後就被昭媛接回去了,你們娘娘若是惦記,下次可在午時去崇賢館。」
「多謝祁太傅。」
「嗯。」
祁溪不是多話的人。
若說七年前的少年如燦爛恣意的煙火,現在的年輕男人則更像初春乍破的冰面。溫柔,清冷,又疏離。
他的狐裘披風堪堪擦過她的肩膀,一股夾雜清冽冰雪味道的藥香鑽進鼻尖。她留意到,在祁溪邁上石階的時候,雙腿很明顯地顫抖了一下,像是在忍耐疼痛。
「雪天寒冷,大人千萬保重身體。」
陳照夜脫口而出。
祁溪略一頷首算是回應。
「奴婢告退。」
她自覺失言,轉身時聽見裡面傳來沉沉的開門聲。有人攙扶祁溪進去,一邊絮絮叨叨地說:「哎呀,這種天您怎麼出來了,也不傳個轎輦,若是再犯舊疾可如何是好……」
舊疾?
她記得祁家祖上武將出身,小公子雖是文臣,身體是絕不會差的。興許在這七年中,他也曾經歷過什麼事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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冬夜安靜,每晚鳳鸞春恩車載著侍寢嬪妃走過石板路的噠噠聲,很容易就能傳到各處宮殿。
陳照夜好幾次看見姜嬪每到傍晚就眼巴巴地站在宮門口守著,然後失望而歸。
帝王心思,最是難猜。
想要在後宮裡站穩腳跟,除了誕育皇嗣,最重要的就是不斷扶持自己的人手,可惜大多嬪妃並不懂得這個道理。
一日午後,姜嬪身邊宮女終於來偏殿傳話,請衛才人過去坐坐。
「前些日子宮中事務繁多,以至於忽略了妹妹,實在不應該。」姜嬪親自吩咐宮女替衛茉上茶,用的是上好的井,茶香沁人心脾。
「姜嬪姐姐言重了。」衛茉連忙站起身,「是我自己不爭氣,再說我宮中一切安好,實在是沒什麼可挑剔的。」
姜嬪望向她身後站著的陳照夜。
「我家才人早就想來拜訪娘娘了,只礙於先前還在禁足中。」陳照夜道。
「衛妹妹養出這副與世無爭的心性是好事,但既然入了宮,侍奉陛下為其解憂就是我們的本分。」姜嬪道,「我願助妹妹一臂之力。」